留白原谅小说吕妍付凯丞全文阅读(留白原谅)-留白原谅小说已更新完结版

整整三个月,我投了上百份简历,面试了几十家公司,全都以失败告终。我第一次在付凯丞的脸上看见了失望:「宝宝,我当年都跟你说了,应该去考研的。」我如同惊弓之鸟——那段回忆像乌云笼罩着我,尽管我根本说不上来,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,才让我如此忧郁。...

我深呼吸,试探着对他说:「凯丞,我不开心,我不知道为什么,但我不开心。」 或许是烦琐细小的家务让我不开心,或许是周而复始的日常让我不开心,或许是对自己没考上研的不甘,又或许…… 又或许,是他实在对我太好,好得有些离谱,让我不安,无法开心。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,然后慢慢散去,如风止云消:「对不起,宝宝,是不是我工作太忙,不够关心你?我是想给我们的未来多一重保障。」 他的愧色让我刺痛,我摇摇头,强颜欢笑:「大概是我想太多,你那么辛苦,不用听我胡扯。」 他握着我的手,善解人意地说:「宝宝,我看网上很多人说,全职太太压力很大,你要不要试着找个轻松的工作?」 我无声地抬起脸,惊喜又感激。 他太好了,好得我无地自容。 找工作的过程并不顺利——我没有经验,只有本科学历,又不应届,做了几年全职太太,却还没生小孩。 当我踏出家门,开始试着与职场接轨,才发现这列列车的风景日新月异,而我已被甩得太远。 整整三个月,我投了上百份简历,面试了几十家公司,全都以失败告终。 我第一次在付凯丞的脸上看见了失望:「宝宝,我当年都跟你说了,应该去考研的。」 我如同惊弓之鸟——那段回忆像乌云笼罩着我,尽管我根本说不上来,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,才让我如此忧郁。 看见我的表情,付凯丞脸上满是抱歉:「怪我当初没有劝你坚持。宝宝,其实我不需要你赚多少钱回来的,你开心就够了。」 越听,我的心越凉。 我亲爱的丈夫并不知道,我并非眼高手低,好高骛远——我只是连赚钱少的工作,都找不到罢了。 朋友们都说我不知足,穷折腾。 早早财富自由,当上了阔太,老公又能干,又专一,还有什么不知足的? 以为她们每天为钱奔波,早上在地铁被人挤碎早餐,晚上加班加到心脏疼痛,就很开心吗? 她们说:「你啊,就是这山望着那山高!」 久了,我也在想,是不是我真的太贪婪,太不知足了。 那么多人羡慕我的生活,羡慕我的婚姻,我到底在忧郁些什么呢? 那个一直在租房的朋友,她的房东忽然说要卖房,恰逢她被公司裁员,上个月刚问我借了五千块钱应急。 那个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的朋友,她被电信诈骗了,为了两万块愁得日渐消瘦,终于开口问我借钱。 开饺子馆的那个朋友,这段时间碰上封城,入不敷出,也问我借了两万过渡。 收钱时,她们无一不说,真羡慕我。 她们说生活真苦,女人打拼真难,真羡慕你,嫁了个好丈夫,一辈子的命运都跟着改变。 我看着自己的账面上,少了这几万元,几乎看不出任何变化。 五万,还不够付凯丞送我的一只包。 或许是怕我无聊,付凯丞经常送我衣服和包包,让我打扮漂亮出去玩。 他还帮我办了美容卡,一年的基础项目就要几十万。 在美容院,我认识了一些新朋友,都是像我一样的「阔夫人」。 偶尔闲聊,就连她们也羡慕我——她们说你老公蛮年轻,蛮英俊,对你又好,你还不知足啊? 我老公在外面乱搞,都不回家的! 男人嘛,人回不回家无所谓,钱回家就好了呀! 你不知足,那你还想干什么嘛? 我有些局促地说:「其实,我想找个工作。」 那时,一个一直没说过话的姐姐轻笑一声,从杂志后扭头看向我。 「文秘你能不能做?能的话可以来我公司试试,我跟你蛮投缘的。」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,回家后跟付凯丞分享,他也很为我高兴,甚至还为我选了一套入职穿的小制服。 但入职不到一个月,我怀孕了。 之前某晚,套子破了,我还特意吃了药,不曾想还是中招。 付凯丞觉得抱歉,却又对我说:「宝宝,这个孩子或许是上天送我们的礼物,不然,我们就把她生下来吧。」 我流着泪告诉他,我害怕。 他抱着我,十年如一日的承诺,他会对我好,永远不变心。 美容院的姐姐得知我怀孕,发了火,让我滚蛋。 十个月后,我生下了明心。 这个名字是付凯丞取的,他说,希望我能明白他的心。 4 那是我们相爱的第五年,我做全职太太的第四年。 我做妈妈的第一年。 还有,付凯丞出轨的第三年。 在我对面,宋警官的笔杆定住,笔尖扎透纸面。 「出轨?」他抬起头,「这是你的猜测还是?」 「很可笑吧?原来他在我们结婚第二年就出轨了,我却一直没有发现。」我笑了笑。 「所以,你就把他给……」他警惕地问。 「你怀疑我杀夫?」我笑了。 「你应该知道,当意外发生时,我们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伴侣。」他说。 「我应该知道?我不知道。」我顿了顿,继续说,「我没有杀人。」 「吕妍,我该怎么相信你呢?」 「嗯……看在老同学的情分上?」我吐舌,有些调皮。 「严肃点!」他生气了,合上笔记本,「从刚才到现在,你一直在笑!」 实在是不像一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。 我不以为意:「怎么了?你们男人的人生三大喜,不也是升官、发财、死老婆吗?」 他愣了愣,有些无奈地站起来,走到门口:「你好好休息吧,我们下次再聊。」 「宋警官。」我晃晃手机,「其实事发前,我们在车上吵架了,我录了音,你要听吗?」 他顿住脚步,慢慢地转过身,缓步走了回来,坐回原位。 我重新把手机递给他,看着他按下播放键。 语音中,付凯丞问:「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」

「大概五周年。」我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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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冷笑:「看不出来,你还忍了两年?为了什么?找证据?打官司?舍不得我的财产?」 「因为你是明心的爸爸,你不是一个好丈夫,但还算一个合格的父亲。」 「我不算一个好丈夫?吕妍,你别太好笑了。你能不能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?看看你的发缝,你的色斑,你腰上的肥肉? 「我面对你,还能扮演一个丈夫,还愿意演一场专一戏码,你就应该去查一查,自己哪里的祖坟冒了青烟。 「你真觉得明心过上好日子是因为你? 「你真觉得那些阔太带着你玩是看你面子? 「你真觉得你妈现在每天耀武扬威,是你让她脸上有光?」 面对他的声声讽刺,我不哭不闹,回以沉默。 他却又变脸,拿出深情把戏:「宝宝,别闹了,我哪里做得不好?」 「没,你很好,是我配不上你,我放过你,我们离……」 「宝宝,你最好不要提离婚,夫妻一场……我真的不想把你推下去。」 宋警官捏紧手机,五官颤抖:「他这是?」 我淡淡回答:「你没听错,他要杀了我,他带我走这条路,就是为了杀我。」 音频猝然变得嘈杂,随着一阵闷响,和付凯丞渐远的喊叫,逐渐归于安静。 宋警官盯着屏幕久久出神:「你跳车了。」 「是的,就在他说要把我推下去之后。」 我孤注一掷,从疾驶的车中被甩出,连翻带滚,半边身子都栽下了路。 只有双臂,死死攀着崖边的沙石。 我咬紧牙,用力向上引体,过程中蹬掉了一只鞋。 低头看了一眼,那只鞋很快被深渊吞噬。 头顶阴云密布,不知哪里来的秃鹫,低低地盘旋,绕着我飞。 如果下雨,我就真的爬不上去了。 汽车的声音还在我耳边,不曾远去,那只秃鹫还在我头顶,环绕不止。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爬了上去,只知道自己满头是血,指甲外翻,但还在呼吸。 秃鹫落在我的肚子上,我平静地躺着,直到那辆保时捷翻下悬崖。 雨,这才落下来。 宋警官把手机放下,啪嗒一声:「他想杀你,却刹车失灵?」 我不答反问:「你说,这是报应吗?」 得不到他的回答,我又一次笑起来,挥挥手:「你先回去吧,我累了。」 七年的故事实在太长。 他之横死,我之重生…… 我们的七年,我们的女儿,我们的第三者…… 我们各自的报应,总要讲个清楚,判个明白。 宋警官走后,我躺在病床上,直到困倦袭来,沉沉睡去。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 梦到付凯丞,梦到我们的相识之初。 第一次见他,是在校园里,教学楼下。 他蹲在绿化带旁,宽阔的背压得很低——凄厉的猫叫声从他怀中传来。 我这才看清,他怀里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猫。 我跑过去,蹲在他对面——我一直很喜欢小猫。 他向我解释:「我来找教授,看见有学生扔了个垃圾袋在路边,我走过来就听见猫叫,解开袋子发现它被虐待成这样了……」 我气得发抖,直流眼泪:「太过分了!简直不得好死!」 付凯丞有些慌张,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:「别哭,还是先送小猫去医院吧。」 就这样,我们救活了一只小猫,还给它取名叫福多。 从医院回学校的路上,我说:「对了,医药费我转给你一半吧。」 他摇头:「你不来,我也要救它的。」 「那我替福多谢谢你。」 「真要谢我,明天就陪我一起吃个午饭吧。」顿了顿,他扭过头,「本来想说一起吃晚饭,怕你不方便。」 我有些不好意思,却还是点点头:「好啊,我请你。」 「想不到我这个老学长,也能吃到小学妹请的大餐。」他笑容和煦,同我说笑。 我也被他的笑容感染,放松下来,一扫阴霾。 第二天,我本想赴约,教授却约我吃饭,我只好发信息给付凯丞,说抱歉爽约。 想不到他回复:「正巧,今天教授约我吃饭,刚要告诉你。」 那天我才知道,付凯丞是我教授门下的博士生——饭桌上,教授有意撮合我们,付凯丞笑笑地听着,不给人一点难堪。 那之后,他真的开始追求我。 福多康复后,被我们共同收养,付凯丞对它很好,经常买零食和玩具,福多比较调皮,他也从不生气。 后来我怀孕,妈来暂住,提了一嘴,说要把福多扔了,还是付凯丞帮我出头。 他说:「妈,我和吕妍还要感谢福多做媒,它可是妍妍的心头肉,不能扔。」 女婿说话比我这个女儿管用一万倍,妈悻悻,虽不愿意,却没再提过丢猫的事。 直到我怀孕的第五个月,福多死了。 那天付凯丞在陪我做产检,回到家,看见福多躺在一只快递箱里,死相惨烈。 妈说,她看见福多在偷吃鱼罐头,便用扫把打了一下它的头,福多浑身的毛都竖起来,满屋逃窜,最后惨叫着死掉了。 为此我动了胎气,险些流产,付凯丞第一次大发雷霆,把妈赶回了家。 随后,养胎的日子,付凯丞为了照顾我,向公司请了长假。 可那段时间,我的情绪很差,头发一把一把地脱落,全身浮肿,胖了近三十斤,肚子上还长了妊娠纹。 夜不能寐时,我总会哭,闭上眼就是福多小小的身体,睁开眼,便是爬满裂纹的肚子,和浮肿的双脚。 付凯丞熬夜,只为哄我入睡,洗澡,剪指甲,涂身体油……事事亲力亲为。 有时我太敏感,因一点小事情绪失控,他身体和精神都因我疲竭,却没说过一句重话。 我很自责,却控制不住——孕期的激素让我喜怒无常,借着福多的事,常常跟他发火。 后来,他实在招架不住,又怕我睹物伤情,只好将福多留下的东西扔掉。 我发现后大吵大闹,说了很多难听的话,起先他默默听着,直到后来才失魂落魄地哭,他说宝宝,我心疼你,可我真的好累。 我累得想去死。 我捂着肚子愣在当场,牙齿不住地冷战。 他眼梢发红,腮边挂泪,有些憔悴的脸上,显露出决绝姿态。 当晚,我在付凯丞的枕下翻出了一瓶安眠药。 我吓坏了,哭了整夜——他处处为我,我却差点逼死他! 可第二天,他依旧面带温柔的笑,为我端来早餐:「对不起啊,宝宝,昨天吓坏了吧?」 我看着他,他乌青而深陷的眼眶,他干燥开裂的嘴唇,他瘦了一圈又一圈的腮和脸…… 我扑进他怀里:「凯丞,是我对不起你,娶我简直是你人生最大的败笔!」 「宝宝,不管别人怎么看你,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,我会永远爱你。」 我不敢想。 别人是怎么看我,我究竟变成什么样子,我不敢想。 他亲手勾画出一起打拼的蓝图,却被我的蠢笨和懒惰毁掉。 他鼓励我走向社会,走入职场,也被我一手搞砸。 就连我们共同收养的猫,也因为我不算健康的原生家庭,惨死在不久前。 我不禁在心里质问自己,吕妍,你究竟在闹什么? 你的内心深处,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? 福多的死是我内心的缺口,付凯丞想尽办法,为我弥补。 某天,他抱回一只漂亮的金吉拉,眼睛像璀璨的绿宝石。 「宝宝,之前扔掉福多的东西是我不对,以后就让它陪着你,好不好?」 我坐在床上,像个犯错的孩子,不敢伸手:「我怕我养不好……」 「怎么会呢,你把福多照顾得那么好。」顿了顿,他又说,「再说,它会和我们的孩子一起长大。」 我的手不自觉地抚着肚子,皲裂丑陋的肚子。 在那里,一条生命正在勃勃跳动。 生下明心后,付凯丞索性辞了职。 之前他为了照顾我请假,公司颇有微词,有好几次半夜还打电话来,催他加班做事,他只好摸黑抱着电脑到客厅去。 他说要辞职创业,还说,什么都不如我和明心重要。 他总说:「宝宝,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,你和明心就是我的全部。」 创业之初,他特别忙,早出晚归,有时烂醉如泥。 他高价请了月嫂,照顾我和明心,我却不太放心,更不敢让妈来照顾。 产后,我明显觉得自己状态不对——有时看着明心稚嫩的脸,我爱,也恨。 她熟睡时,我偶尔觉得她脆弱,细细的脖子禁不起轻轻一扼。 她号哭时,我偶尔觉得她恐怖,她曾寄生在我的身体里,吸食我的血肉,滋养柔软的头发,和坚硬的指甲。 有时哺乳,她躺在我怀中,我出神地望着窗口。 付凯丞喜欢好视野,29 层的落地窗,半个城市尽收眼底。 我却想抱着明心跳下去。 怀中散发出尿布的异味,明心大声哭起来,床头定好的闹钟大叫着提醒我该吃营养素,快递员在敲门,但明心还在吃奶。 胸部很痛,我像是一瓶堵塞在吸管里,没有生命的饮料。 我死死地盯着那扇窗,长久地凝视着死亡。 可我狠不下心——我和明心是付凯丞的一切,我们死了,他怎么办? 偶尔他应酬回来,会抱着我,轻声呢喃。 「宝宝,没有你,我打拼这一切,都没意思。」 他创业还算成功,但也越来越忙,本来就有胃病,应酬多了,就更严重。 我不应该再不懂事,给他添堵。 我不应该再不知足。 说起来很可笑,生下明心后,我突然意识到,我是一只没有锚的船。 原生家庭早已不是我的港湾,婚姻的潮水又已经将我推得太远。 偶尔,在这压抑又安稳的日常里,我会从手头的事中突然惊醒。 好像刚把明心的纸尿裤换好,天就黑了。 好像刚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,付凯丞就回来了。 好像刚洗完最后一只碗,一天就结束了。 惊醒时,我常常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。 可怕的是,当我回头向后望去,明心又打翻了辅食,各种玩具铺了满地。 付凯丞就在这时推开门,看见一室狼藉,叹一口气,拖着疲惫的身体收拾。 我像个罪人,在他身旁唯唯诺诺:「你去吃饭吧,我来收。」 「不用,我来收,你去休息。」他轻声说,眼睛却不看我。 我更怕了:「你去吃饭吧……」 「吕妍,饭在哪儿,你煮了吗?」他抬头,茫然地看着我。 而我,我望着没插电的电饭煲发呆。 「对不起,我马上去煮。」我说。 「你别说对不起,吕妍,我没怪你。」 「你叫我什么?」 「吕妍。」 「你以前都会叫我……」 「吕妍,清醒点,你当妈妈了。」 他冷静地打断我,走到厨房,拆开一包速食便当扔进锅里。 偌大的豪宅里,只有锅子咕嘟咕嘟在冒泡。 气氛压抑得让我窒息。 我问:「你是不是不爱我了?」 他没回头:「别乱想,你去休息吧。」 沉默中,明心哇的一声,大哭起来。 付凯丞关了火,兑好奶粉,去哄孩子。 明心刚出生时是喝母乳的,不过后来,因为我情绪不好,怎么也不下奶。 换成奶粉后,她食欲不振,总是哭闹。 我大步走到他身后,不受控制地抢过奶瓶:「付凯丞,你这是什么态度?」 他诧异地直起身子,一言不发地望着我。 我崩溃大喊:「孩子是我生的!我想给她喝什么就喝什么!」 明心哭得声嘶力竭。 付凯丞表情压抑,却没有喊:「你吓到孩子了……你去睡吧,宝宝,你去睡吧。」 我不想睡!我不想睡! 或者,其实我想一直睡…… 不再醒过来! 我蹲在地上,崩溃抱头,咬牙发抖。 手从鬓角滑下时,指缝里,是一团团乱糟糟,毫无光泽的头发。 我神经质地伸手,用力摸向自己的发缝,那里干瘪,又稀疏。 我说付凯丞,你看,你快看啊!我是不是病了? 我一定是病了,我生病了啊! 可他抱着明心安抚,直到哭声渐停,才抬起头来看向我。 他说:「宝宝,你真的要把我逼死吗?」 我不知道,我好痛苦。 或许从一开始就全错了,我不该做妻子,更不配做母亲。 仔细想想,付凯丞是努力缓和过我们的关系的。 出月子后,他曾几次想跟我亲热,尽管眼中兴致全无。 我的肚皮松垂,妊娠纹顽固如旧。 我的胸部红肿,涨出可怖的血管。 我不敢让他靠近,我觉得我浑身都散发着恶露的鱼腥味,连我自己都想要作呕。 偶尔咳嗽,或是突然打喷嚏,我甚至会漏尿…… 那时,我只能像做贼一样,蹑手蹑脚地躲出去。 他怎么会对这样的身体燃起情欲? 付凯丞的手抚过我稀疏干枯的头发,就似曾经。 他安慰我:「对不起宝宝,不是你没有魅力,是我太累了。」 我一言不发地转过身,背对着他。 他是个拙劣的骗子,蹩脚的演员——我的身体失去了女性魅力,他的眼睛这样对我说。 有时我会想起恋爱之初,那时,其实我没那么爱他。 从一开始,我并不深爱付凯丞。 是他太优秀,对我太好,攻势又太猛烈,我才愿意答应他的追求。 但如今...... 如今,没有美貌,不再年轻,考研失败,从未工作的我,却成了只能攀附于他的菟丝花。 跟他在一起时,我的想法多少有些功利,斟酌利弊,才确定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。 那时我以为,我会考研上岸,借他的力找到一份好工作,收获殷实的家境,和美满的家庭。 现在看来,好歹殷实的家境,和美满的家庭,是初见雏形。 于是,在每一个该问自己究竟爱不爱他的夜里,我改口问自己,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。 5 那次吵架后,我去看了医生。 结果不出我所料,是产后抑郁——我不是文盲,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,产后抑郁这回事,我还是知道的。 只是,像我这样手心朝上,仰人鼻息的女人,实在没脸给打拼事业的丈夫添麻烦。 明心周岁时,付凯丞的公司也步入正轨。 周岁宴回来,我们的感情有所回温,我向他道歉,说不是故意无理取闹,只是病了。 他还是那样,很温柔:「我也有错,宝宝,是我不够关心你。」 随后,他送了我精心准备的礼物——一条漂亮的裙子,和一双精致的皮鞋。 他说:「宝宝,下周公司晚宴,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?」 「我……」我有些局促地往后躲,「不了吧,不想给你丢人。」 「乱说,我付凯丞的太太,当然是艳惊四座。」 听了他的话,我鼓足勇气,换上那条裙子。 背后拉链拉到三分之一,卡住不动了。 腰间的赘肉被绷紧的布料箍住,镜子里的我,臃肿,蜡黄,邋遢,憔悴…… 付凯丞捏了捏我的肩:「没关系,宝宝,是我没注意到你尺码变了,你脱下来,我拿去换。」 我如获大赦,急匆匆想扒下裙子,像是要脱下烙铁制成的舞鞋。 褪到腰间时,那裙子唰的一声,崩开了线。 我茫然地愣在当场,像是被人光着身子扔在了大街上。 这条裙就以这样滑稽的姿态卡在赘肉上,吊牌耷拉着,售价两万九千元。 M 码。 刚恋爱时,我穿 S 码的牛仔裤,还要扎腰带。 我攥紧拳,咬着牙把裙子硬生生扯下,把这片价值三万元的破布,和我的尊严一起丢在地上,用脚乱踩。 几年后,我也是这样把烟头丢在他墓前,用脚乱踩他的坟。 最终那场晚宴,我没有去。 我不敢去,也不配去——如今的我,这个臃肿,蜡黄,头发稀疏,面容憔悴的女人,怎么敢出现在英俊挺拔,事业有成的付凯丞身旁? 我像是这豪宅里的外人,与他的豪车格格不入,走在他富丽堂皇的公司里,就像是临时聘来的保洁…… 要是真站在他身旁,我既不是他优秀的女伴,甚至,也不是他漂亮的胸花。 我是他体面人生中唯一的不体面,是他上不得台面的话柄。 晚宴当天,我在家带孩子。 付凯丞刚淘汰了一只 iPad,我正好拿来给明心播动画片。 她第一次见这稀罕玩意,捧着看个没完。 其实,如今过了一年多,我已经想不起当初对明心的那种「爱恨参半」。 医生说,人的本能会驱使我忘记痛苦的记忆,忘记那种扭曲的恨,而激素则会放大我的无私。 也就是人们口中的「母爱」。 听起来,真美,像一朵雕在女人骨肉上的花。 但也的确,明心在我眼中越来越可爱,甚至,快成了我人生的指望。 我总是很惦记她,恨不得每天都要拍照,记录她小小的手脚,今天又长大了没有。 朋友圈里,她的照片越来越多,点赞却越来越少。 这么一想,跟我有联系的老朋友已经寥寥无几。 那个租房的朋友,她在干什么呢?最后一条聊天记录,是她还了我五千块钱。 我点进她的头像,原来是买了房在装修,29 平的商用公寓,还不够明心的儿童房大。 可我为什么会羡慕她? 她新家的墙上贴着一幅挂画,上面有字: Life is dear,love is dearer. Both can be given up for freedom. 什么意思来着?英语扔下这么多年,早就忘了。 那个被电信诈骗的朋友,她在干什么呢?她每个月还我 1500,还差最后一个月就还完了。 我点进她的头像,个性签名是,我先赚它一个亿。一个亿,付凯丞早就赚到了。 可我为什么会羡慕她? 她朋友圈里发的那本考研资料,我也看过,可她晒出的录取通知,我没拿到。 那个开饺子馆的朋友,她在干什么呢?钱她早还了,说生意忙,没能多聊几句。 现在各处营业恢复了,她有时忙得四点钟就要早起,那时我还在梦乡中。 可我为什么会羡慕她? 她发了招揽生意的广告,广告词有点牛:吃男人的饺子,一个八毛,吃姐的饺子,把钱抓牢。 我忽然意识到,我就是她口中,吃男人饺子的悲惨对照组。 我的头像和背景图,过去是穿学士服的捧花照,现在已换成明心的满月照。 那些给我点赞的人,他们的大拇指点向了我的丈夫,我的女儿,他们认同我作为妻子和母亲的价值。 那我自己呢?我不禁在想,我到底是谁? 绝望像藤蔓,攀向我的全身,我告诉自己应该逃离,脑海中的声音却在尖叫。 你!究竟!还有什么!不知足! 这声音吵得我的头快要裂开,明心手中的动画片,和她的笑声也一起掺和进来。 不知是误触了什么,动画片骤停,笑声也戛然而止。 熟悉的声音从 iPad 里传出,是付凯丞:「她不会去的,那条裙子我故意买了 M 码,果然被她给撑坏了。 「宝贝儿,你没看见她那天穿不上去,又脱不下来的样子。 「满脸通红,膀大腰圆,像菜市场灯下,挂了半扇猪肉。」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,刻薄又怨毒的语气,我却从未听过。 彻骨的寒冷从脚底涌起,冻僵了指尖。 我机械地回过头,明心不明所以,挥舞着小手。 「妈妈!画片!没啦!妈妈!明心!看画片!」 我失了魂,尚存一丝侥幸,把 iPad 拿在手里。 付凯丞换新机器之后,便去参加宴会了,因此忘了退出微信。 我这才得以发现,他出轨了。 我曾说他是拙劣的骗子,蹩脚的演员,真是大错特错。 聊天记录维持了三年之久,他向对方暴露着我的一切。 我的脾气,我的身材,我稀疏的头发,我神经质的哭声…… 那些因创业而晚归的夜晚,是在肉体缠磨。 那些被「公司」催促的电话,其实另有其人。 那些抱着电脑,躲在客厅「办公」的深夜,付凯丞原来是在和另一个女人,羞辱我取乐。 原来我的所有痛苦,他都看在眼里。 这些痛苦,是他们调情助兴的香氛。 他说:「我当初追她,是听教授说她聪明,以为她会有好前程,她又是独生女,将来能帮我助力。 「谁知道她第一年没考上研究生。 「我是真想跟她一起工作来着,不过我没那么多耐心,她第一年失败,我就果断放弃了。」 女人问他:「咦,你不是让她多考了一年吗?」 付凯丞笑:「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好好先生?再说,我那时候一时兴起,就想知道…… 「全身心驯化一个女人,到底是什么感觉。 「一定爽到翻天!」 女人暧昧搭腔:「变态,比跟我还爽?」 他答:「难道不是我越变态,你就越爽?」 付凯丞说,他有的是办法让我考不上。 「她为了节省时间备考,有时会点外卖,我就跟她说,她做的饭最合我胃口,别的我都吃不下。 「她之前说过要请保姆,来过一次,我当时就摆脸色,我说我不想我们两个的家里,有个碍眼的外人。 「我在外面工作赚钱,只想吃她做好的饭,睡她铺好的床,她怎么拒绝? 「再说,她自己也有洁癖,家里脏一点,她就受不了的。 「周末我就带她出去,花不了几个钱,说是带她放松,但你知道的,人泄了那股劲,考试就难如登天。 「我跟她说,或许她就是不适合再读书了,多说几次她自己也信了,蠢货一个。她那个见钱眼开的妈更是助攻。 「我说她是我的贤内助,掌握我的财政大权,我的钱当然还是我的钱,但人是可以被洗脑的。 「我嘴上说让她去旅行去追星,手上却从来不放松。当公主?她想得美。」 我这才想起,刚做全职太太时,我的确享受过一阵安逸日子,每天去美容或喝茶。 不过,付凯丞偶尔会打电话过来,要我找家里的某份文件给他,得知我不在家,虽没埋怨,情绪却不算好。 每次接到这样的电话,再看看消费的账单,我都满心惭愧。 花着他的钱,却耽误着他的正事。 久而久之,我就不怎么出门了。 只是想不到,连这也是他的故意为之。 他洋洋自得,对那女人说:「记得当时跟你鬼混晚了,我演戏说胃病去了医院,她还愧疚得半夜偷哭,其实我都听得见,只是懒得哄她。 「她越患得患失,我就越高兴。 「一步步把一个有理想的女人变成寄生虫,真的很爽。」 他还说,考研二度失败之后,他提议养着我,也非真心。 要彻底驯化一个人,要让她丧失往上爬的能力,更要让她丧失往上爬的意识。 当她溺于温水,其实就已经是被活活煮死的青蛙了。 「宝贝儿,她花着我的钱,光这一点就足以折磨她一辈子了。 「钱在她卡上有什么用?将来真打官司,她也只配我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。 「由奢入俭难,当惯了阔太,到时候她走投无路的样子,我真想看。 「你以为她能干什么?找工作?就凭她那张擦屁股都嫌薄的简历? 「她越这样,我越要跟她说我在工作里的事,浅显的词我偏不用,我就要说她听不懂的话,我要让她从心里觉得自己已经被时代抛弃,被社会淘汰。 「我在她脸上看到恐惧和茫然,我就知道我成功了一半,她简直被驯化成一头麻木的猪,一头麻木的猪能找到什么工作? 「你别说,还真有人愿意赏她一口饭,做文秘,太搞笑了,我付凯丞身价上亿,她要去做文秘? 「女性互助嘛,我懂,不过,套子一破,谁也没办法。吃药?早被我换成助眠剂,真东西被我藏在枕头底下了。」 女人冷不防插话:「还多亏了你换药,要不然,我们哪有那么多机会偷情?」 付凯丞夸她:「不得不说,宝贝儿,你才是我同类。」 狗男女。 我颤着手,咬着牙往下翻。 付凯丞说,他现在对我一点兴致都没有,他不想把我当成一个女人来爱,连当亲人也不愿意。 他不爱我,甚至看见我就心生厌恶。 可他喜欢演——当看到我被他瞒骗的表情,就像看到被逗猫棒操控的小猫,有种驯化的爽快。 「我总说她是我的唯一,说我的童年有多悲惨,她有同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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